老家,总有一种味道,荡怀在游子的梦里。虾油味,沙茶味,麻辣味……因地而异,因人而不同。
老家,总有一种颜色,深深地烙在游子的心里。黄色的,红色的,绿色的……可以是雄厚的黄土地,豪迈的辣椒,温柔的翠竹林。
老家,在海的一边,山的那头,河的对岸。而这一切有关老家的概念与思念,对我来说只是荔林处的那一串串绛红,是宋家香,是陈紫,是状元红。
一阵雷雨过后的夏日,蝉蜕挂在了枝上,知了在枝头欢叫,荔枝也渐渐地开始挂红。金色稻浪开始浪伏的时候,田头河畔的荔林处,已是自信地缀满了红色点点的荔枝。收获的季节开始了,按照现在时尚的说法就可以是荔枝季,荔枝节,荔枝日了吧。凡是西村的活动,已经是荔枝的主题了。户者均有树,有树皆在荔林处。往荔林的路上,时有姑姨妯娌挑着满满的一担荔枝赶着去卖个好价钱,桨起船移,满载荔枝的农船也吃力地游回了西村。荔枝的甘甜再次哺育了我。一年的学费全寄在了满满的枝头盈盈的果篮。
而对于荔之味,还有谁有意老家人对她的了解,理解…… 荔枝的味,有滋有味,别有风味。
小暑刚过,大部分荔枝刚挂红,而总有一些早花早熟荔枝以它的甜中带酸的特有口感走上了供台,为的是迎接在四门铳响后的社戏。在小暑与大暑之间,最是丰富的是上得了树下得了水的顽童们。在不经意间地摘了唾手可得的低垂的红果果,在举手投足间采了一枝满挂红艳艳的枝头,以迅雷之势去皮、啖肉、吐核完成了堪称完美的吞吐之举。
最期盼最担心的台风还是来了。风过之处,簌簌落果铺满荔枝,捡果是童叟的主要任务。边捡边拣,裂口的果大都进了不知是饿还是馋的顽童之腹,这时候的荔汁已不是那珍品似的品享了。一日三餐均已离不开荔枝了。盛一海碗稀饭,剥几粒硕大的果,往碗里一放,就是一餐。从酸到甜,到食之无味的麻痹,日子就这么简单而朴实,不舍得把荔枝浪费,也就不曾去向往着美味佳肴。而临河边的树,一阵风过,大半果子入水而去。捞起时,大都已略带酒味,这也是我们最直接的发酵知识的普及。当然,乡民对荔枝的尽材之用还是有着传统而神奇的办法。荔枝醋,荔枝膏,荔枝干………,荔枝的味道再次转化为另一种味道,带着时间,阳光的味道,伴着游子行旅天下。日啖荔枝三百颗何尝不是东坡先生的南国情怀,而蔡襄对家乡荔枝的谱绘,尤为是故园梦晓的生动表达。
台风过后的晴日,正是大暑。荔枝也正式以喜庆的色彩登台。荔林处,高耸的竹梯,灵动的身影,还有清河泛起的一艘艘船,无不为迎接这状元红的来临而忙碌,而喜笑颜开。又是一年丰收年。满满的红无不是火火。过秤之时,为一年的红而眉飞色舞……。陈紫、宋家香、状元红……各有各红,铺满了老家的记忆。手巧姐妹们顺手拿起一枚荔枝,熟练地去壳留膜,再把腰间膜一去,两端膜轻挑而起,一枚红灯笼样的荔枝果就就么玲珑剔透地呈现在你的面前。而健硕的叔伯们则变魔术般地掏出一枚导常硕大的连理果,哄逗着无猜的小孩们。连理果无非也是并蒂果的一种,但因其色彩及形状的可人之处,自是珍爱有加。
每年清明前后,总愿意看着满树荔花开,勤蜂忙碌,就想像着夏天来的时候的挂满枝头的红艳。而当暑期真的来了,总愿守望着荔枝深处的希望与甜美。总不舍暑的离去,却总要看到扫去满地的绛壳。
最愿看到的是荔枝的红,也最熟悉荔枝的红了。这荔枝的味道,是甜美,也是思乡的味道,是有滋有味的幸福。荔枝的红,不若辣红的猛烈的感觉,也不曾有樱桃红的娇艳,却与着武夷山下的大红袍有着同样的乡缘情愫,只是那熟悉的绛红已深深把我裹挟,沉浸在有滋有味的世界里。想想这荔枝红了,我也是醉了……
你红了,包裹着我的美丽的梦缘;你的甘甜,则把我浸润在远去的,面对的,憧憬的思念中。
写于乙未年大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