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刚过。走在家乡的山路上,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绿油油的样子,连空气也是嫩绿、清新的。偶尔一阵风吹来,便有一股幽幽的花香从远处飘来,慢慢地沁入心脾。我知道,那是橘子花开了。
橘子,应该是北方的叫法。在我们这里,它有另外的专属的名字,叫芦柑。
芦柑花,颜色素白,花朵微小,长得并不起眼。虽然,满树的芦柑花,远远望去就像辛勤的农人头上黑发中点缀的那根根白发一样显眼,可如果不是有花香阵阵袭来,根本没有人会去在意它的存在。但是,对于我来说,这芦柑花却是有着另一种的感情。它是少年时的恋恋难忘,是长大后离乡时的深深乡愁……
家乡位于闽南永春一处偏僻的山沟里。父辈们世世代代以耕作田地为生,他们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过着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的生活。在他们的季节里,始终是春播夏种秋收冬藏,种植的东西也无非就是禾麦果蔬瓜竹。
村里的变化就是从栽种芦柑开始的。那时,我已读小学二年级。早在前一年冬天,山上的自留地里便开始热闹起来。家家户户有劳力的都到山上开荒、整垄、翻土、挖坑……为了多干点活,连午饭也是由家里老人做好了再送去。
父亲也跟着别人家一样,在自留地里忙活起来。那时,我也跟着到山里跑前跑后。只是特别好奇,就问父亲弄这些山荒地要干什么。
“种芦柑!”父亲回我这话时,连手中的活都舍不得停下。
其实,村里很早就有载种芦柑。但那些都是村集体的,而且是种在离我老家较远的山上。对于我们孩子来说,根本不知道芦柑树是长什么样的,至于果子那更是稀奇了。后来,村集体收入不错,每到过年前都会按照每户的人口分上几斤。那时,每次听到分芦柑,整个村子最兴奋的就是孩子。看到村里的大人们把芦柑刚挑回来,就跟着过去,恨不得能第一个领到芦柑,好好品尝下这难得的果子。
但由于家里人口少,分得也少。每次分回来后,母亲除了给我和妹妹各一个外,其余的都要藏起来,要等到春节时再拿出来。记得有一次,我和妹妹意外知道母亲芦柑藏在什么地方,因为口馋便给偷出来吃掉,最后只剩下少少的几个。结果,在母亲发现后,我和妹妹也就无法幸免地挨了母亲的一顿打。至今,每次和母亲、妹妹说起来,仍不觉莞尔——那时候,真的太穷了。在那时,对我来说有个特别的愿望,那就是有一天能把芦柑吃得过瘾。
正因此,当听父亲说要载种芦柑时,自己整个人高兴的要跳起来,恨不得父亲马上就买来果苗种下,并且来年就能够马上开花、结果。想归想,现实却是现实。除了安分地看父亲不停地忙活外,那段时间,最期盼的就是春天早点到来,就能够在这片山地上种下一株株满载希望的果树。
春天来了,整座大山又开始热闹起来了。人们趁着雨天赶紧种下果树。而后又认真地照顾它们的成长:浇水、施肥、锄草……生怕一不小心没有照顾好,果树就不长了。由于,大苗较贵,大家基本上买的是小苗。按照说法,必须三年才能开花。
我也就这样一年等着一年,一年盼着一年。在经过了两个春天后,第三年的春天,这些已经长得一米来高的果树终于要开花了,起初是吐出一点点白色的花蕾,渐渐地饱满、张开,到了后来,也都等不及地、一下子全部怒放开来。到这时,已经是一小朵一小朵的缀满了枝头。每一朵都精神抖擞,都充满着秋天的希望。
那时,漫山遍野已经都是芦柑树,一阵微风吹来,芦柑花特有的浓香直扑而来。特别是一到了晚上,整个乡村全部都笼罩在花香里,就连村民们的聊天也充满了甜甜的香味。就是从这一年开始,芦柑花所特有的香就这样印在自己的嗅觉深处,让自己即使走得再远再久,只要一闻到这个香味就能准确地辨认出。
这一年,乡邻们种的芦柑第一次结果。而我也第一次吃上最新鲜的芦柑。
此后,每一年的清明前后,芦柑花都会准时的盛开,每一年都是那样的浓烈、芬芳。而乡邻们也因为种植芦柑,经济条件逐年改善。到这个时候,我更觉得芦柑花是致富之花。
这些年,受各方面的影响,加上村民的大量外出打工,家乡的芦柑已经越来越少了。即使是花期回到家乡,也再难见满山芦柑花飘香的盛景了。
此刻,当我又一次闻到这记忆深处的花香时,我清楚:故乡不在远处,而在橘花香时!